当地时间7月21日，欧盟27国在经过长达四天四夜、总计92小时的马拉松式谈判后，终于达成了总额高达1.824万亿欧元的经济复苏计划，其中包括7500亿欧元的“恢复基金”和1.074万亿欧元的长期预算。法国总统马克龙对此高度评价，称之为“历史性的一刻”，并认为是“自欧元诞生以来欧洲生活中最重要的时刻”。

　　欧盟历史性“债务共担”

　　欧盟作为全球疫情重灾区之一，几乎所有成员国都受到了疫情的冲击，其中意大利、西班牙等南欧国家情况尤为严重。尽管当前大多数欧盟国家的疫情有所缓解，但全球疫情形势依然严峻，令各国在重启经济上持谨慎态度。疫情带来的国际人流、物流限制措施和“社交疏离”政策，对欧盟国家的经济和就业造成了严重冲击。

　　为应对疫情带来的挑战，欧盟推出了独立于原有“欧洲稳定机制”(MES)的新经济复苏计划，旨在为陷入危机的欧盟国家提供“重建基金”。该计划由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9国今年3月联合提出的“共同债务工具”倡议发展而来，并于5月27日由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正式提出。该计划包括5000亿欧元的“无偿捐赠”和2500亿欧元的“低息贷款”，以欧盟名义在资金市场借贷，并由全体成员国在未来数十年内按约定的偿付比例共同偿还。

　　然而，最终通过的经济复苏计划对冯·德莱恩的方案进行了调整，将“无偿捐赠”减少为3900亿欧元，“低息贷款”增至3600亿欧元，并规定了3125亿欧元专门用于资助受援国的改革与投资计划。受援国的受援额度将根据“复原力标准”（主要参数为人口和最近五年失业率）确定，其中70%的资金将在2021-2022年发放，剩余的30%则在2023年发放。

　　与以往的决策方式不同，此次经济复苏计划不再要求“全体成员国支持方能通过”。而是先由欧盟委员会评估，再提交各国批准，只要27个成员国中55%的国家和65%的人口同意即可生效。这一改变大大提高了经济复苏计划的落地概率和运作效率，解决了欧盟危机应对中“决策效率低下”的问题。

　　成员国间的激烈争吵

　　上一次欧盟需要共同应对的危机是2008年的“次贷危机”，当时希腊、意大利、西班牙等南欧国家同样损失惨重。在当时的危机应对中，欧盟委员会在德国总理默克尔等中、北欧国家领导人的坚持下，要求受援国“紧缩换纾困”，导致经济和就业复苏缓慢，民生及福利严重缩水，加剧了南欧国家对欧盟的离心倾向。

　　在今年3月法、意等9国联合提出“共同债务工具”倡议时，默克尔仍站在“节俭国家”（包括荷兰、奥地利、丹麦、瑞典，后来芬兰也加入）的行列中，要求受援国“只能求助于MES”。然而，近几个月来默克尔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最终基本接受了“全体欧盟成员国分摊应急纾困所产生债务”的要求。

　　尽管“节俭5国”尤其是荷兰首相吕特在峰会上极力抵抗，导致会期一再拖延，争吵声不断，但最终不得不接受妥协。妥协的结果是其他欧盟国家同意在债务分担份额上给予“节俭国家”更多折扣。丹麦、荷兰、奥地利和瑞典的债务分担折扣分别高达3.77亿欧元、19.2亿欧元、5.65亿欧元和10.7亿欧元，较峰会前预测有所增加。尽管“节俭国家”长期反对“纾困债务共同承担”，但在给予一定折扣后，最终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一方案。

　　欧盟经济状况最好的德国则再次发扬风格，峰会后德国2021-2027年的债务分担折扣依旧为36.7亿欧元，没有增加。

　　尽管法国国内的“反欧盟派”对新协议表示不满，认为是“法国和马克龙的失败”，但绝大多数分析家认为，新的经济复苏计划突破了“紧缩换纾困”的MES窠臼，至少减少了意大利等国民众对欧盟的怨气和离心力。这对于在英国已经脱欧、全球化逆行严重的大背景下维持欧盟的稳定具有重要意义。因此，马克龙“历史性一刻”的评价并不夸张。

　　德国态度转变的关键

　　此次经济复苏计划能够成功“闯关”，归根结底是坚定支持“节俭”、反对“债务共同分担”的德国在短短几个月内态度发生了180°的转变。

　　德国之所以倒戈，是因为作为欧盟机制的最大受益国，他们深刻认识到在疫情之下，各国经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一旦欧盟“翻车”，德国这个最大受益者也将“秒变”最大受害者。因此，德国开始寻求通过适当“让利”来拉南欧国家一把，以维护自身经济、就业和社会的稳定。

　　5月下旬，冯·德莱恩方案的提出标志着德国的转向。在此之前，欧洲央行已经预测“新冠疫情将导致2020年欧盟经济萎缩7.4%”。而随着美国“二次疫情”的爆发，这一预测可能更加悲观。因此，德国决定通过支持经济复苏计划来稳定南欧国家，从而维护自身的利益。

　　此外，由于“重灾区”各国已经累受重创，脱困选择余地有限。如果同意允许受灾国自己独立举债，将意味着欧洲一体化的严重倒退，甚至可能导致欧盟的解体。因此，“两害相权取其轻”，德国率先转向支持经济复苏计划。

　　然而，荷兰首相吕特等人并没有彻底妥协。除了讨价还价索取了诸多“回扣”外，他们还扬言“只此一招，下不为例”，未来再碰上新的危机，还得回到MES体系中来。尽管疫情“大敌当前”，法、德和各受援国暂时不会过分计较，但南欧国家绝不会满足于“下不为例”的“只此一招”。待疫情稍有缓解，他们或许还会提出“经济复苏计划模式常态化”的要求，届时新一轮博弈将一触即发。

（文章来源：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