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货运费险原本旨在解决网购退换货过程中的运费纠纷，提升消费者购物体验，本是双赢之举。然而，随着电商竞争的加剧，部分平台为吸引消费者，将退货运费险变为强制性要求，这无疑给商家带来了沉重的经营压力。”正值6·18电商大促，女装品牌茵曼母公司广州汇美时尚集团创始人方建华近日在个人公众号上发表《呼吁有关部门介入打击“强制运费险”》一文，使运费险话题再次备受瞩目。

中国证券报记者调研发现，强制开通运费险导致商家退货率攀升，退货率的增加又进一步推高了运费险的成本，使得商家的运营成本大幅增加。此外，运费险的规则漏洞还催生出一些“羊毛党”，他们通过赚取运费险赔付金额与退货运费之间的差价来“薅羊毛”，甚至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

强制运费险推高退货率

退货运费险是在买卖双方产生退货请求时，根据合同约定对单程退货运费进行赔付的保险。目前，退货运费险分为卖家退货运费险和买家退货运费险两类，其中卖家退货运费险通常由商家购买后赠送给消费者，而买家退货运费险则需消费者自费购买。

自华泰保险于2010年推出退货运费险以来，承保主体不断增多。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有华泰保险、众安在线、泰康在线、国泰财险等多家公司提供退货运费险。部分保险公司披露的数据显示，近年来退货运费险业务保费收入实现了快速增长。例如，众安在线2023年年报显示，其退货运费险保险服务收入达到64.68亿元，同比增长超30%。

虽然退货运费险的推出改善了消费者的购物体验，成为平台和商家吸引消费者的一大卖点，但今年6·18期间，多家商家反映，平台强制要求商家开通运费险，导致退货率上升，从而进一步推高了商家的运费险成本。

一位饰品商家赵女士表示，过去平台搞大促活动时，商家可以自主选择是否提供运费险，但近两年随着竞争加剧，不少平台强制要求卖家开通运费险，这让商家陷入两难境地。她无奈地说：“要想参加大促活动，商家必须开通运费险，否则就失去流量。但参加活动又会导致退货率上升，增加运营成本。”

赵女士算了一笔账：“小饰品的客单价很低，我的运费险成本原本为每单1.8元，6·18期间打五折后为0.9元，再加上包邮运费、包装耗材等成本，每单成本高达5-6元。”

另一位医疗器械和美妆个护商家陈先生也表示，强制运费险导致退货率上涨。他根据店铺后台数据统计，医疗器械类产品退货率从10%增长到30%，美护类产品退货率从15%增长到40%。“退货率上涨后，运费险成本也随之增加，有的商品运费险成本从1元涨到2元，有的从2元涨到3元。”

针对电商平台强制要求商家购买运费险的行为，中国精算师协会创始会员徐昱琛指出，根据相关规定，除强制保险外，其他保险应遵循自愿购买原则。因此，电商平台强制要求商家购买保险可能涉嫌违规。

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卢鼎亮也表示，运费险的初衷是为了解决网购退换货过程中的运费纠纷，提升消费者购物体验，而不应成为平台的强制性要求。他建议平台优化规则，赋予商家选择是否投保运费险的权利。

规则漏洞催生“羊毛党”

根据退货运费险的相关规定，若买家在一定时间内退换货，保险公司将按照理赔标准给予消费者一定赔付。多家平台在退换货方面提供了上门取件、自行寄回等不同方式。然而，记者调研发现，一些不法分子利用运费险的漏洞，通过下单再退货的方式“薅羊毛”，赚取退货快递费与运费险赔偿的差价，甚至形成了产业链。

一位从事“薅羊毛”生意的李先生透露，他正在与一些愿意合作的买家合作，买家通过电商平台账号购物、申请退款等操作，他则负责快递的代收货、代退货工作，共同赚取快递费和实际赔付金额之间的差价。他还透露，与当地的快递公司合作，批量进行快递发货的成本比买家自己发快递的成本更低。

在分成方面，李先生表示会根据每个订单实际赔付金额向买家收取快递费用。例如，一单运费险赔付了10元，他收取6元的快递费，但快递发货成本低于6元，他赚取6元和快递成本之间的差价，而买家则赚取4元的差价。运费险赔付金额越高，向买家收取的费用就越高，双方能赚取到的差价也越多。

一些商家也注意到了运费险“薅羊毛”的现象。据陈先生介绍，以淘宝平台为例，退货运费险目前只赔付买家退货快递的首重部分，金额为10元至12元。然而，很多小商品不会超首重，因此有部分买家利用这一漏洞非法获利。他们与当地快递公司合作，进行批量退货，从快递站点寄出一单快递只需两三元，相当于商家批量发货的快递成本。买家退货后，运费险会返还10-12元，因此一单就能获利7-10元。

陈先生还表示，现在互联网技术发达，有人开发了软件进行自动化批量操作，实现自动下单、自动申请退货。

然而，“薅羊毛”并非完全没有风险。电商平台会记录买家的消费行为，包括下单次数、退货次数、退货率等数据。如果系统识别到某个账号在一段时间内频繁下单、退货，会判定该账号存在问题。后续买家在购买商品时可能不被赠送运费险，更严重者账号会被封禁。

中国企业资本联盟副理事长柏文喜表示，运费险的赔付机制不够完善，导致一些消费者利用这一机制骗取赔款。中国保险学会法律专业委员会委员、兰台律师事务所高级顾问王德明则认为，这种“薅羊毛”行为利用了退货险的规则漏洞，违背了保险法的最大诚信原则，属于诈骗行为。他建议保险公司完善承保及理赔规则，严厉打击保险欺诈行为。

探索运费险合理运营模式

业内人士认为，为推动运费险更好地发展，需要进一步推进精细化管理，通过大数据分析实现费率的动态调整；同时探索更合理的运费险模式，以实现消费者、商家和平台的共赢。

北京社科院副研究员王鹏指出，实现运费险的合理定价是运费险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如果运费险费用过高，会降低消费者和商家的购买意愿。因此，需要对运费险进行合理定价，既能保证保险公司的利益，又不给消费者和商家造成过大负担。

知名战略定位专家、福建华策品牌定位咨询创始人詹军豪建议，后续可进一步优化保费定价机制，根据商家和商品的实际情况进行精准定价；简化理赔流程，提高效率和用户体验；加强与物流等相关行业的协同合作，更好地适应不同场景需求；不断完善规则，堵住漏洞，防止恶意利用行为。

平台方也需要发挥积极作用。商家陈先生表示，电商平台作为交易媒介的第三方，推出利好消费者的政策是商家喜闻乐见的，因为这可以增强买家的购买意愿。然而，平台需要在满足消费者利益和维护商家利益之间进行平衡。

对于防范“薅羊毛”行为，卢鼎亮建议进一步优化保险赔付机制，例如根据实际发生的退货频率和成本调整保费，减少固定保费的滥用；强化风险控制，保险公司可以与电商平台合作，利用大数据分析识别异常退货行为，对高风险用户采取限制措施；提升消费者教育，通过教育消费者了解运费险的真实价值，避免滥用与恶意骗保；加强对退换货流程的监管，确保消费者通过正规渠道进行退换货。

（文章来源：中国证券报）